老人显然早习惯了,并不生气,嘬着烟嘴,看看变大变红了的太阳,继续说:“这个五姨太可是少有的甜欢人。我做勤务那时候,团长那几位太太,哪个不是鼻孔朝着天,横挑鼻子竖挑眼的?不是她们,我能落草?话说回来,不是她们,我也投不了共产党。”
“那位姨太太见着军长没有?”
“闺女,你信俺?”老人担心地问。
姑娘笑着点点头。
“从前没人信,”老人双手颤抖起来,滚出几颗泪珠子,“我对不住她娘俩啊——出了邓县,满官道都是逃乱的,就和车队走散了。又走半天,就听到了枪响。我赶着车,忙朝西南走,擦黑时,看见了村庄,这心才放下。太太抓住我的手,泪豆儿扑嗒嗒直掉,她对我说:‘到死我也要见他一面,大哥,全靠你了。’我这腿就发软,我说:有我周老八一条命在,你会见着他。进了庄,不见一个人影儿,就找一个大户人家歇了。谁想到半夜就出了事。”
后半夜,村子南边响了一阵枪声,声音沉闷而辽远。周老八披了衣服,撩开里屋门帘,看见女人怀抱五岁儿子歪在帐子内,眼神受惊兔子般惊慌。女人一见周老八,颤巍巍说道:“大哥,我有点怕。”周老八说:“不怕,不怕,我出去看看,有事咱就走。要怕,这灯别熄。”
周老八掩上院门,抬头一看,只见远天现出一片血光。走上村南一小土包眺望良久,四周尽是夜的寂静。周老八再推开院门,见堂屋大开,有几个人影在里屋外屋晃动。紧走几步跨过门槛,一把明晃晃的刺刀已逼到胸口。堂屋门后闪出两个日本兵。周老八要往里屋冲,一个日本兵扯住他的胳膊,指指院里的牛,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问:“你的,赶车的干活?”周老八懵里懵懂点点头。日本兵高兴得大叫,推他进了里屋。一看,军长少爷倒在地上,肚子被开了一条大口,血还没有流尽。一个日本兵赤着下身正骑在五姨太身上,另一个日本兵捺着女人的头和手。周老八往床边跨一步,刺刀毫不客气地刺入他的皮肉。他怔了怔,颤颤地叫一声:“太太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