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到这里忽然站起来,用手向星月灿然的天空指着,他的血又重新沸腾了,苍白的月色下,我看他的脸却和刚才的晚霞一样红,颌下银须被晚风吹得在襟头飘拂着。
“蕙侄,你知道吧!我从前的雄心壮志,爱国热诚,革命思想,也和现在的青年们一样狂热呢!那时悬赏捕我的风声日紧一日,我也不能再振作我往日的雄心了,一切都和太阳下的融雪一样,我不能再扎挣支持上这孤独、悲哀、空虚的躯壳和无穷无穷的前途奋斗征战了!我遂肩行李云游到这山中。我爱这里有水涧瀑布,翠峦青峰。微雨和风、白云明月之下,我找了这一块干净土,把五十年雄心壮志,绮情蜜意都一齐深葬此山。任天下怎样鼎沸混乱,人民怎样流离痛苦,我不闻问了,我将深藏此深山松篁中,任白云飘过我的头顶。我老了,我的担子青年人已接过去了,我该休息了,整理完成这廿年中的日记后,我想可以寻梅林去了!只恐怕她还是青春美丽的少女之魂,而我已经是龙钟苍老的白头翁了!”他手里拿着烟斗,微仰着头望着松林中透露出的半弦月神,他心里又想起廿年前那夜的月色和梅林最后诀别的河畔蜜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