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文学共和国的早期历史中,书信来往承载它的功能。身在伦敦、阿姆斯特丹、斯德哥尔摩的学者,平生不曾谋面,却有稳定的通信联络,“伏尔泰的通信人有一千四百个,卢梭的不少于六百,孟德斯鸠的多于两百,狄德罗的不下百人,古物和植物学家塞古(Jean-Fran?ois Séguier)有三百人”[4]。与通信网络同时形成的还有一套新式的交往规则:及时回复信函,行程里就近拜访,礼貌接待远道而来的学者,即使是不速之客。1773—1783年,塞古在尼姆(N?mes)隐居时,1383名大小人物前去拜访,他都尽力招待。[5]
没有报刊业就没有文学共和国,报刊的编辑、出版、发行、阅读的过程里包含了文学共和国的机制。1685年南特敕令废除后,法国新教徒逃亡荷兰、英国、瑞士。得益于那里的信仰自由,他们创办报刊,印制书籍,向法国走私,包括创刊于伦敦的《赞成与反对》(Le Pour et Contre),创刊于荷兰的《文学报》(Journal littéraire)、《理性图书馆》(Bibliothèque raisonnée)、《法国图书馆》(Bibliothèque fran?aise),这一类报刊宣扬宽容,批评宗派主义,大获成功。[6]法国的报刊业同样繁荣,《学术会议报》(Les Conférences Académiques,1660—1665)、《书摘》(Bibliothèque choisie,1703—1713)、《巴黎邮报年鉴》(Annales de la Courrier de Paris,1697—1698)相继创办,风格相对保守,却在新知识领域有所开拓。库柏(G. Cuper)生前被称为“文学共和国的秘书”,1708年订阅了十余份报纸,包括法兰西科学院主编的《学者报》(Journal des savants)。共济会修士爱尔维修的藏书里有《法国信使报》(72卷)、《百科全书报》(304卷)、《文学共和国新闻报》(40卷)、《信使新报》(Le Nouveau Mercure)、《学者新报》(Nova Acta Eruditorum,43卷)、伦敦皇家学会的《哲学学报》(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,15卷)、《柏林皇家科学院纪事》(Histoire de l’Académie Royale des Sciences et des belles lettres,25卷)、《经济杂志》(Journal ?conomique,23卷)等。[7]1740年,达米尼(d’Arminy)去世后,家人在他的藏书里发现了十二种报刊,包括《学者报》(1665—1735)、《文学共和国新闻报》(1684—1699)、《书目选编》(Bibliothèque choisie,1703—1710)、《科学文艺历史备忘录》(Mémoire pour l’histoire des sciences & des beaux arts,1701—1735)等。[8]一个包含作者、发行商和读者的信息网络随之成形,《法国公报》(Gazette de France)在君士坦丁堡、圣彼得堡、柏林、斯德哥尔摩、维也纳、罗马、阿姆斯特丹、伦敦、海牙等城市派驻通讯记者,尽快捕捉当地的新闻。1748年,《法国信使报》在26个城市设立发行处,1756年增至46个,1764年增至56个。新知识不再为少数懂拉丁语的人垄断,普通人的思想交流变得容易,“所有人都在阅读,而且喜欢阅读一切东西”[9]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