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起怏怏不乐的眼睛,望着两旁的店家。店里的人与他的心境了不相涉,个个都为当日的营生忙活。土黄布上印着“各地名烟”的布帘子,梳子形的“正宗黄杨木”的黄招牌,写有“轿灯”字样的挂灯,还有上书“卜筮”二字的算卦招子——这些东西杂乱无章,排了一溜,乱糟糟地从他眼前掠过。
“这些恶言恶语,我压根儿不放在眼里,可为什么心里这样烦躁呢?”马琴接着又想,“让自己不痛快的,首先是那个‘斜眼儿’对自己心怀的恶意。不拘什么理由,只要别人恶意相向,心里就会别扭。这有什么法子!”
想到此处,对自己的怯弱,不免有些羞愧。其实,像他那样目空一切的人,固然不多,而对别人的恶意敏感到这地步的,也着实少有。从行为上来说,虽说结果相异,原因实乃相同:即同一神经,不同作用之故也。这一点他当然早就有所察觉。
“不过,让我不快活的,还另有缘故。那就是,自己竟落到这样的处境,成了‘斜眼儿’的对头。我一向不喜欢跟人交恶,所以从来不去争强斗胜。”
寻思至此,还想再深究一步,不料心情起了变化。抿紧的嘴巴,忽然咧了开来,也可看出端倪。
“最后,搅乱自己心情的,居然是那个‘斜眼儿’。这事真让人不痛快。要是个高明的对手,自己准不甘示弱,将这不痛快回敬过去。可是,跟那么个“斜眼儿”叫阵,再怎么着,也总觉得不屑。”